猫与名画
最近看了一次「奇葩说」,它给出的辩题挺有趣的:博物馆失火了,馆中有一只猫和一幅名画,你要救哪一个?「要救哪一个」在道德困境这类问题中已经屡见不鲜了,无论作出任何一个选择,都避免不了受到责难。但是,如果从更加理性的角度看,无非就是比较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而已,救的就是价值较高的那一个。然而要量化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却并非易事。如果两个东西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那么它们的价值也自然无法比较。辩题的初衷也大抵如此,就是要让人们去寻找这两样东西的联系。
在「奇葩说」中,救猫的那一方一直在宣扬「生命」的价值,而这正是名画不具备的。要去寻找这两样物品的联系,首先要清楚我们是如何对「生命」作出价值判断的。从现代伦理学的角度讲,「人的生命」的价值是几乎至高无上的。这其中的原因我在前面一篇文章「从《报任安书》看司马迁的生死观」中有讲到。简单来说,就是为了维护社会的稳定性。从生物进化的角度讲,人是一种群居动物。我们帮助自己的同类,有利于整个种群的延续。那么,如何将人推广至猫呢?很容易想到这是源于猫和我们的「共同点」。比如猫也有类似于人的面部表情,有各种声调的叫声等等。在想到把猫留在火海之中时,我们很容易想到那对于猫来说是痛苦的。这个联想,就是建立在猫与自己的共同点之上。然而,猫真的会「感到痛苦」吗?这是我们所不能确定的,因为我们连自身的心理的产生机制都不明确(很可能永远都无法明确),那么更加无法确定猫是否拥有这些心理了。当我们再进一步,把猫换成一只蟑螂或是一只蚂蚁(注意这些生命和人的「共同点」比猫少得多),那些鼓吹生命的价值的人就会哑口无言了。事实上,我们顶多只能确定「人的生命」的价值而已。甚至于对于一些我们几乎肯定没有心理和思维的实体,我们也常常故意将其「拟人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正是用这种方法肯定「竹」的价值,将一些人的心理和思维加在了竹子上。
现在,「画」与「猫」将会以一种巧妙的方式联系起来。注意到刚才所说的「竹」虽然还算生命,但是在较短的一段时间内几乎可以看做是一个物品。再进一步,如果不是竹子而是一幅竹子的画呢?它所传达的信息几乎是与真正的竹子相同的。到这里,我们已经成功的把两样东西联系起来了。将「画」再具体化为「一幅关于猫的画」,事情就变得很清楚。画和猫对于我们而言都可以说是一段「信息」,这个信息就是我们从感受这两样东西中获得的。然而,「画」实际上是画家自身已有的一些信息的表达。那自身已有的信息既来源于我们共同所处的外部环境,也由我们各自对其的处理方式所决定。信息在这样一个转换过程中受到画家的影响,必定会有一部分丢失,又有一部分新增。所以,辩题可以量化为:在转换过程中,丢失的信息和新增的信息哪个更多?(注:信息量由我们接收它时的「惊异程度」所决定)
至此,本文的论述过程已经结束了。有的读者可能会感到惊讶:论述到最后,我并没有给出我自己的立场。事实上,这正是定量分析的关键特点。对于一个辩题来说,它应该是普适的、宽泛的。而做出具体的立场选择则需要我们深入地按照具体信息比较两者。所以,我不赞成在辩论过程中擅自把辩题具体化以使其支持自己论点的做法。
后记:
在这里还想再讲讲我对于辩论的一些想法。我并不擅长辩论,因为我在与别人交流的时候,对于别人的观点我常常需要一段时间的思考才能作出评价。然而,一味寻找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我觉得大部分人都可以做得很好。我们需要明确「辩论」本身的意义是什么。
在我看来,「辩论」的意义就在于把两个矛盾的观点逐渐分解、细化、抽象,到可以定量分析的层面。从这来看,如果我们辩论时只顾自己的输赢,追求说服对方显然不对。很多时候,辩论的双方为了说服对方开始擅自对辩题作出假设,将辩题具体化。这已经完全违背了刚才说的辩论的意义。到最后,双方都不认同对方作出的假设,开始自说自话。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双方应该在辩论开始之前就讨论共同认可的一些前提和背景。将这些进行细化分解成互相正交的「公理」,随后在辩论时根据公理进行推导,论证自己的观点。这是最有利于将矛盾细化的做法。
对于「奇葩说」,我不想作过多评价,只是不太认同这个节目展开辩论的方式。辩论的价值根本不在于哪一方说服了多少人,而是在于能够使人们更加全面和客观的分析问题。